從孤兒院前往老師家的路上, 難以言喻的尷尬在兩人間蔓延。

尤珈老師找那人解釋了幾遍，只得到對方連連點頭，並忙說絕對不會亂捅出去。

希爾諾想, 這件事算是解釋不清了。

明明他們之前也吻過，睡在一起過。

這次不過是簡簡單單的擁抱，不過是碰巧被人撞見了, 而撞見的人也毫無惡意, 沒有表現異樣的態度，沒有趁機做點什麽……

希爾諾卻覺得，這次比任何時候都要尷尬。

也許是因為成為了關系更親密的師徒, 也許是因為尤珈老師當時撫摸著他的眼睛, 讓他緊張又期待，結果最終什麽也沒發生。

不過，這份觸碰也能證明，老師沒有單純把他當做孩子，不是嗎？

尤珈老師到底是怎麽看待他的呢？

腦子裏迷迷糊糊地想著, 周圍的環境不知不覺變換。再度擡眼時，面前已到了屋內，自己已經跟著老師走到了一個房間前。

“這就是你的房間了。房子裏的各個房間你都可以進去, 裏面的東西也隨便用, 不用提前問我。你可以先收拾一下, 我去準備晚餐，做好後會叫你。”

這裏確實冷清，希爾諾腦海裏產生了對這房子的第一印象。

大而空曠, 只擺了必要的家具和裝飾品, 說不準是第一天放進來後, 就再沒有動過。

房間很多, 希爾諾懷疑老師都不一定記得，每個房間的效用。

他都能想象得到，老師每次進這房子的路線：進門，到最近的臥室睡覺，出門。

噗。

希爾諾收起笑，打起精神開始了收拾。

說是整理房間，不過也沒有太需要的東西，大多的雜物都存放在老師的宿舍內。希爾諾只帶了一兩件換洗的衣物，剩下的都打算當場購買。

將最重要的筆記放到桌子上，餘光瞥見房間中的落地鏡，被勾起了方才壓下的情緒。

他走到鏡子前，仔細端詳起鏡中人。

得益於過去一年裏正常的睡眠和飲食，現在的自己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。

臉似乎比從前充盈了些，更飽滿緊致，不再是輕飄飄的虛弱感覺，看起來健康又陽光。

長發不再打卷，柔順而又蓬松——希爾諾每天都有用心護理它們。

畢竟尤珈老師很喜歡摸他的頭發，他自覺要給老師留下好印象，讓它們的手感更好，更讓老師愛不釋手。

希爾諾轉了一圈，把自己從頭頂到腳尖打量一遍。

明明不算矮，明明到了平均值，但看起來就是比同齡人小一點，為什麽呢……

麗茲他們也說過，自己就像小孩子一樣。

希爾諾盯著鏡子裏的自己，用指尖描摹起眉眼。

冰藍色的眼睛是不是太大了一點？聽說大眼睛會顯得臉太小？

是眼睛顏色的問題嗎？太淺了，看起來柔柔弱弱的，不像尤珈老師的眼睛那麽深。

眉毛如果再濃一點，會不會變得更具氣勢？如果學著老師那樣壓下來一點呢？

希爾諾對著鏡子擺弄眉毛，遺憾的是不管怎麽皺眉，看起來都溫溫和和，沒有老師的半點精髓。

他瞇起眼睛，努力讓眼神更冷一點。

不行，一點也不自然。還是得到生氣的時候，這雙眼睛或許就能變得嚇人一點。

指腹摁上唇尖，軟軟地戳戳，很有彈性，不像尤珈老師的那麽薄，也沒那麽淡。

鼻尖不夠挺直，不夠立體，像是隨手點在那裏，把整個面容襯得更小巧了。

視線下移，肩頭空****，小黑還舒舒服服躺在兜裏，方才的一系列動靜都沒能將對方吵醒。

想起了尤珈老師曾說，小黑坐在自己的肩膀上，只會被人覺得可愛。

這樣子看來，或許不是身高的問題，而是臉——當然，如果他能長得比尤珈老師還高，自然不會被當成小孩子了。

希爾諾洩了氣，將身體摔到**，對著天花板數起數。

數了不多不少正正好六十下後，他一屁股從**彈起，跳到地面上。

“好了，悲傷的時間結束！今晚的學習時間到了！待會兒還要吃老師做的愛心晚餐！”

低聲給自己加油，他坐到桌前，翻開筆記。

入目第一眼，看到的是夾進去的合影照片。

希爾諾本打算將照片放在一邊，視線掃到桌角的一只原木相框。

相框內沒有照片，只充當裝飾物支在角落，看顏色花紋與桌面一致，大約是桌子自帶的小物件。

顯而易見，在這毫無生活氣息的房間裏，小小的相框從未有一天實現過它的“人生價值”。

希爾諾將相框摸過來，擺弄了一番抽出背板，小心地將合影照片貼合進去，確認沒有任何差錯後，才端端正正放到桌子正前方。

空**幹凈的桌面，頓時多了點鮮活感。

這樣子，看書的時候只要一擡頭，就能看見尤珈老師，幸福感倍增。

希爾諾滿足地欣賞著合影，看著合影中兩個可愛的雪人，看著雪人背後拼著愛心的尤珈老師和他自己。

站在尤珈老師旁邊，自己確實看上去一團孩子氣。

這就是大家常說的可愛，是尤珈老師會眉眼帶笑說的可愛。

尤珈老師喜歡的是他的可愛。

希爾諾感到羞澀，又失落。

他用手指觸碰著合影上的自己。

仔細想想，老師沒有說過到底喜歡自己什麽。

原來如此，可愛。

如果再經過一年時間的相處，老師會再多喜歡自己一點嗎？

不是因為可愛，不是因為保護欲，而是別的，更多的，更深層次的東西，讓老師離不開自己的東西。

希爾諾看著手中的合影，輕輕戳了戳上面尤珈老師的腦袋。

小聲說著：“明明我這麽喜歡您。”

——您再多喜歡我一點嘛。

被喊下樓用餐時，希爾諾已經在書海裏徜徉許久。

他撐了個懶腰，感覺滿腦子的糾結都被知識所洗滌幹凈，像是睡了通好覺。

走下長長的旋轉樓梯，踏著厚重的地毯，希爾諾在心中再次感慨：這房子真大。

襯得遠處站著的尤珈老師，那麽渺小而孤獨。

不過等自己接近後，老師就不是一個人了。

希爾諾坐在長桌邊，尤珈老師與他相鄰而坐，這就使得桌子的另外一大半區域，都沒能夠得到利用。

晚餐豐盛，並且道道符合他的胃口。

等差不多用晚餐，希爾諾才問起一直困惑的問題：“為什麽您要買這麽大的房子？對您來說，小一點就夠用了呀。”

對此，尤珈老師的回答是：“我也很想知道，為什麽景色最好的位置，永遠被最大的房子占著。”

“老師您也喜歡看優美的風景呀。”希爾諾感慨。

如果是他來選擇房屋的地段，風景絕對是第一考量因素。

“看樹看湖總比看別人的屋頂屁股好。”尤珈老師開了個輕松的玩笑，頓了下，又狀似不經意問，“希爾諾，你接下來一個月，有什麽特別的安排嗎？”

這份“狀似不經意”是如此明顯，希爾諾輕松看出了老師的期待。

“沒有。不過我和朋友們打算一個月後聚餐。”

他想，尤珈老師終於要給自己布置任務了。

這就是他學徒生涯的第一步。

“理論上來說，未來一個月，我的身上沒有工作，應該抓緊時間多教你些東西。不過……

“希爾諾，你之前是不是說，你很想有機會旅行？”

尤珈老師隨意撇過來一眼，手中捏著杯子，像是聊著不太重要的閑話。

像是只要自己否認，就會立即跳轉到其他話題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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